兰毓璟身心俱损,犹如一株挺拔的修竹陡然遭遇了霜雪,颤颤巍巍痛极反笑:“什么骊渊侯,世家弟子争相求娶,为的是她手中的骊渊丹书,伯父将她许配于我,我又何尝不知是为了将骊渊侯之位留在宋家?可是我愿意为了她弃兰氏香火于不顾,我愿意入赘宋家,只因我从小到大,所愿所求唯独一个她而已!如今眼看成夫妻,转眼成兄妹,若我兰毓璟之妻不是她,我成这亲还有何意义,入赘宋家又有何意义?”
宋沈氏没想到兰毓璟对月晗如此情深,更没想到即便是退而求其次,兰毓璟也不愿娶晞瑶,心中顿时不悦:“兰毓璟,你别不知好歹,明日这亲是必须要成的,若是婚事作罢,到场的世家必定会因此掀起一场血雨腥风,届时宋月晗不保,宋家不保,你受宋家十三载养育之恩,难不成你要做个罪人?若是你执意要娶月晗为妻,我便将此血书公之于众,有此乱伦之恋,我倒要看你和宋月晗今后如何自处,如何面对世人!”
“伯母……”兰毓璟没想到宋沈氏竟会将自己与月晗逼上绝路。
宋沈氏没等兰毓璟说完接着说道:“如今摆在你面前的,只有两条路,娶月晗,乱伦常,从此身败名裂,娶阿瑶,成佳偶,两全其美,息事宁人!如何抉择,你自己掂量着办吧!”
宋沈氏说完拂袖离去,她是吃准了兰毓璟对月晗的深情,也深知兰毓璟不会罔顾伦常,他即便不为自己,也断不会拿月晗一世名声开玩笑,所以他除了答应娶晞瑶,别无选择。
宋沈氏的离开,灯火辉映红烛高照的房间里一下子变的寂静无声,铺天盖地的大红,随处可见的喜字,如今成了一把把利刃,刮伤了兰毓璟的眼睛,刺痛了兰毓璟的心。
大婚的喜服静静的挂在那里,银丝金线盘龙绣凤,明日的今夜本该是洞房花烛春宵帐暖,如今一夕之间,瞬息万变。
他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喜服,如玉般的脸上,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,颤抖的手紧紧住胸口的衣裳,心痛欲裂。
依栏空惆怅,恨三千丈,何处话凄凉。
彼时的藤萝馆,月晗亦立身在大婚的喜服前,看着眼前倾城绝艳的衣裳,满心都是得偿所愿的欢喜,以及白首不离的深情。
月朗星疏。
广陵城深夜的长街上空旷无人,通断肝肠的兰毓璟一步一沉沦:“寄人篱下十八年,终是希望成噩梦,一腔孤勇皆为你倾心,纵然劳燕分飞,我也再难容她人……”
四下无人的街,夜色里几位道骨仙风的僧人远远走来,轻灰色的宽大僧袍被风吹起在身后,为首之人,手中乌金禅杖在月色下折射着普渡众生的光。
发如墨,金刀在手,老僧言:“金刀落下娘生发,除却尘劳不净身。”
断发自身后落下,兰毓璟心中言:“道义面前,我不能不顾宋家养育恩恩将仇报,世俗面前,我不能不顾伦常累你一世名声,但却喜你成疾,药石无医……”
剃度完,双手合十,老僧言:“圆顶方袍僧相现,法王坐下又添孙。”
兰毓璟深深叩拜,额头触地,心中言:“纵然不能做伴你一生的夫,那便让我做,只为你一人诵经的僧……”。
青灯黄卷度残生,记忆茕茕,如将熄的碳火,宋月晗,是他此生唯一的温存。
最后更新时间:2021-12-11